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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玩偶(三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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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呼嘯著飛馳而來, 小師弟愁眉苦臉地從車中跳下,手裏頭還提著擔架。他見到了周錫兵就直接嘀咕了一句:“我去,這什麽情況?到底是從哪一層上跳下來的?這好端端的跳什麽樓啊!”

周錫兵面色嚴峻,臉上的肌肉似乎在抽搐一般, 對小師弟的話充耳不聞。

小師弟只來得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跑著去搶救病人。經過齊師兄身旁時, 他也只是匆匆打了聲招呼:“師兄, 我先忙了啊。”

齊師兄沖他點了點頭, 不動聲色地朝後面退了一步:“你忙你的。”

警察圍了過來, 要求醫生搶救的時候不要忘了插導尿管導出尿液送去化驗。他們還沒臨檢到這個跳樓女人所在的包房呢,她就突然跳了下去。雖然他們絕對不存在任何暴力執法,但是執法時保護好自己早就是時刻牢記心中的重要原則。

相熟的民警看到了周錫兵,露出個糾結而頭痛的表情。有人舉報飯店包廂裏頭有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聚眾吸毒,慶祝其中某個人的成人禮。結果警方過來還沒抓到那群被舉報的中學生, 先出了這檔子事情。民警齜牙咧嘴:“你說,好端端的,警察一敲門,她就跳樓?”

冬夜的風陡峭的很,吹在人臉上,刀子割一樣疼。與陳潔雅同一個包廂裏頭的人全都被警察抓了回去做筆錄, 他們上警車的時候還梗著脖子, 強調他們什麽都沒做, 壓根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其中一個男人縮著腦袋, 臊眉耷眼地跟在最後。警車的大燈一照, 赫然照亮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昨晚拿冰糖行騙陳潔雅的人。站在他旁邊,身高大約一米七五的男人則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懶洋洋地東張西望。他姿態憊懶,滿不在乎的模樣,可舉手投足間卻顯出了練家子的根底。

周錫兵沈默地看著這一切,突然扭過頭來死死盯著齊師兄。

穿著半舊大衣的男人微微地噓出了一口氣,擡腳朝前面走,回過頭來沖周錫兵露出一個微笑:“走吧,新鮮的魚片燙著才好吃。”

他的姿態平靜而溫和,仿佛被寒冷凍住了的天地一般,任憑寒風如何肆虐,他都像是一無所覺。

周錫兵捏緊了拳頭,毫無預兆地朝他的臉上揮去。

被迎面打了一拳的男人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在地上。他伸出舌頭試了試唇角破了的傷口,忽然間冒出一句話:“都說眼淚是鹹的,其實血比眼淚更鹹。”

周錫兵眼睛猩紅,大踏步上前,拎起了齊師兄的領口,迫使對方眼睛跟自己直視。

齊師兄只比周錫兵略矮一點,後者的動作甚至沒能讓他的腳被迫踮起來。他沖著周錫兵露出了個像是講和一樣的笑容來:“我什麽都沒有做。”

是的,他什麽都沒有做。起碼周錫兵匯報了趙處長以後,市局刑偵隊也沒有調查出任何結果。除了王汀給周錫兵暗示的,齊鳴有可能是那個將陳潔雅從溫馨苑的囚室運到醫院的人以外,無論是操刀手術的林教授還是林教授那位負責聯系手術的學生,以及膽大包天的私立醫院院長,他們的所作所為看上去都跟齊鳴沒有任何關系。他像是一個旁觀者,淡漠地看著一切。

“別叫我逮到你!”周錫兵松開了手,冷冷地盯著他。

齊師兄慢條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領口來,微微地籲了口氣。他擡眼看流光溢彩的南城夜景,突然間笑了一下:“我在這座城市學習生活了好幾年,卻永遠都是個過客。苗苗後面還有三次手術,等手術完了,我們就帶她回老家去吧。”

周錫兵微微瞇起了眼睛,像是在忖度他話語中的意思。

齊師兄卻跟沒有發現對方正在審視自己一樣,聲音淡淡的,似乎充滿了惆悵:“人生在世,所有的事情不過是命運二字而已。因勢導命,因勢導運,莫不如是。”

他大踏步地朝前面走了,手裏還穩穩地拎著那尾被開膛破肚分解成塊的魚。

兩人抵達齊師兄的租房時,師嫂埋怨了丈夫一句:“怎麽買條魚也這麽長時間啊,你該不會領著小周把整個菜場都逛了一遍吧。”

王汀跟小苗苗並排坐在床上的被子裏頭,聽到外面的聲音,側過身子探出了腦袋,遲疑地問周錫兵:“今天魚販子收攤早?”

周錫兵站在門口,等到身上的寒意散的差不多了才走進去。他沒有開口回答王汀的疑問時,齊師兄先說話了:“碰到了一起車禍,剛好120跟車的是你師弟。”

王汀雖然滿心疑惑,卻還是嘆了口氣道:“上120的班最怕碰上車禍,一拖過去就是好幾個人,還得現場急救。這孩子夜班運氣還真不算好。”

周錫兵突然間大踏步朝房裏走,地方太小了,他連兩步都沒走完,就站在了王汀面前,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王汀嚇了一跳,拼命地想要推開他。這人幹嘛呢,小苗苗就在旁邊坐著,外面還站著齊師兄夫妻倆,這會兒發什麽瘋。

周錫兵卻摟著王汀不肯撒手,在她耳邊強調:“明天,你就給我一個人做泡蘿蔔魚片。”

王汀哭笑不得,在他懷裏點了點頭,答應了他近乎於孩子氣一樣的要求。

全身心投入看動畫片的王小敏總算撥冗關心了一下人類的互動,立刻八卦兮兮地開始嘲笑小兵兵:“哦哦哦,原來你主人也會撒嬌哦。”

小兵兵情緒低落的很,悶悶地回應了一聲:“陳潔雅跳樓死了。”

“真的啊?”王小敏的同情心向來涇渭分明,它相當冷漠地來了一句,“當初她硬逼著別人跳樓的時候,想到過今天沒有?”

王汀身體抖了一下,擡起頭來驚惶地看著周錫兵,抿緊了的嘴唇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周錫兵順勢坐到了她旁邊,摟著她的肩膀,在她頭發上親了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陳述一般:“我跟齊師兄一起去菜場買的魚,出來的時候我才聽到的鳴笛聲。”

齊師兄今天整個白天都在研究所實驗室裏頭泡著,誰也沒有發現他聯系過任何人。他下了班以後就直接回家了,中途也沒有碰到什麽人,有任何奇怪的舉動。他說他什麽都沒做,起碼他們沒能發現他做了什麽。

吃過晚飯後,齊師兄主動送他們出了小區門口。看到遠處陳潔雅墜樓的那家飯店時,他仿佛感慨一樣嘆了口氣:“我下班的時候還看見那個小姑娘跟著一群男人上飯店吃飯,沒想到沒多會兒功夫,人就沒了。好端端的,她怎麽會想起來跳樓啊。”

周錫兵雙頰的肌肉急劇抽搐著,他今晚在齊師兄家中矢口不提陳潔雅的事情,就是不想再將王汀牽扯進去。這些事情,本來不該跟她有半點兒關系。沒想到,齊鳴竟然特意將這件事再挑出來說。

齊師兄微微一笑:“無論養兒養女,父母都不好當啊。我當時看著這姑娘進飯店的時候,還想著跟在她邊上的看著就不像是正經人。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出事了。也不知道,包間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王汀迎上了齊師兄的目光,聲音平靜:“所以,你報警了?”

齊師兄的面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嘆了口氣:“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兒回去休息,我也不再送你們了。”

他轉過了身子,只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夜風掀翻了他大衣的下擺,仿佛窗邊翻飛的簾子,帷幕中的人若隱若現。

“齊師兄說等苗苗的手術做完以後,他就跟師嫂帶著苗苗回老家去。”周錫兵伸手幫王汀攏好了圍巾,輕聲道,“他叫我別為苗苗的幼兒園費心了。”

王汀下意識地挑起了眉頭:“這事兒有點麻煩是嗎?要不我問問我們局裏頭工會吧,好像我們這邊職工有省直機關幼兒園的入學名額。”她話說了一半,生生切斷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周錫兵點了點頭,將她摟進了自己懷中:“齊師兄不打算在南城久留,他說這裏不是他的家。”

也許齊師兄的用意並不是逼陳潔雅跳樓,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陳潔雅活著折騰比死了更讓人痛快。這一回,搶救中導出的尿液冰毒檢測結果是陽性。第二次被警方抓到吸毒的人按照規定需要強制戒毒。陳潔雅可能是恐懼被抓,所以才情急之下選擇跳窗躲避。偏偏天冷,窗外的空調外機濕滑,她沒能踩實了,直接摔了下去,後腦勺著地。

一位風華正茂的年輕女性,容貌姣好,家境優渥;突然間從飯店包房中墜樓身亡,房裏頭的幾位男士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幹系。這樣想的人不僅僅是圍觀群眾,還有陳潔雅的父母。他們一口咬定了肯定是包房裏頭的其他人對他們的女兒圖謀不軌,所以才害得陳潔雅情急之下跳樓自保。

盡管警方拿出了尿檢結果,包廂外面的監控顯示陳潔雅是主動與這些人一道進的包廂,服務員也說沒有發現任何脅迫跡象;陳潔雅的母親依然差點兒將處理這樁案件的派出所給掀翻了。

周錫兵過去了解案情進展的時候,當晚出警的民警還在心有餘悸。這得虧他們當時人還沒來得及進包房,執法記錄儀鏡頭又拍的清清楚楚。否則他們派出所的一磚一瓦都要被這女人給徹底拆了。跟她講道理,完全沒有用。她就拼命抓著每一個她能看到的人,逼著人家要自己的女兒。她已經成為了失去幼崽的母獸,徹底地陷入了瘋狂當中。

不用民警詳細描述,就連周錫兵口袋裏頭的小兵兵都能想象得到,陳潔雅的母親會有多不顧一切。她的女兒沒了,她還有什麽好畏懼的。包房裏頭的幾個男人根本不能讓陳母照到面。他們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剛好與走到過道裏的陳母頭碰頭,結果幾個人無一幸免,都被陳母在臉上抓了好幾道,連那個練家子都不例外。陳母認定了,是他們,害死了她的女兒。

這幾人一開始一口咬定,他們跟陳潔雅就是單純地一起吃頓飯而已。聚餐的目的是握手言和,不再為之前他們兄弟當中的老幺騙了一趟陳潔雅而翻臉。大家認識這麽久了,沒必要因為這點兒小事鬧得不痛快。

“我們就想著冤家宜解不宜結,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吃個飯喝頓酒,跟她道個歉,這件事就翻過去了。我們是通過網上認識的,陳潔雅也答應得挺痛快。大家吃飯吃到一半,好端端的,警方過來敲門,她就突然間嚇得要找地方跑。我們都懵了,不明白她想幹嘛。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跳出窗子了。老幺都被她的反應給嚇傻了。”

民警沖著這夥人當中的小混混頭子冷笑:“你們會猜不到?陳潔雅已經要滿世界的買冰毒了,你們會猜不到她為什麽怕警察?”

“嗐,她買冰毒又不是為了自己抽。”小混混頭子不以為然地冒出來一聲,還有點兒小得意,“不然老幺哪裏敢忽悠她玩兒。真好這一口子的,人家一碰上了,立刻就心中有數。我們沒見過真貨,她自己不也搞不清楚嘛。”

民警立刻沈下了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她買冰毒不是為了給自己用,到底是為了什麽?”

小混混頭子臉上的得意凝滯住了,慌裏慌張地連連擺手:“不知道,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們跟陳潔雅就是在一個游戲裏頭知道的,她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換個皮膚大幾千塊錢砸下去也不眨一下眼睛。這女的人傻錢多,我們手上剛好又比較緊,所以才起了歪心思。本來我們想著,她買了這種東西,就算後面發現自己被耍了,估計也只能打掉牙往肚裏咽自認倒黴,不敢報警的。誰知道,他們的東西還沒交接上呢,就叫警察逮了個正著。”

這幾人為了能讓陳潔雅相信騙局是真的,故意弄得聲勢浩大。又是條形碼交換,又是通過超市儲物櫃交接,反正怎麽鄭重其事怎麽來。警方一直苦苦查找卻沒有下文的貨幣交易方式,這一回,小混混頭子也竹筒倒豆子,一並給交代了。

陳潔雅付給他們的不是錢,而是游戲裏頭的裝備。一套好的裝備,得花上大幾千甚至上萬塊錢。陳潔雅是典型的人民幣玩家,尤其舍得在裝備上砸錢,是區內出了名的土豪美女。她這次付出的酬勞就是幾套小混混們十分眼饞的裝備。

小混混頭子強調:“我們還沒有交易呢,我們都沒點接收,交易根本不成立。”

民警去調查時,感覺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為了一套游戲裏頭的新皮膚,有女網友心甘情願地出賣自己的肉體,還振振有詞,這怎麽能叫賣呢?這是為了愛!

民警跟周錫兵感慨:“前兩年出了案子,有官員為了購買游戲裏頭的裝備,明明是個富二代還收受賄賂,三年在游戲中砸了一千多萬。我看啊,以後行賄的新途徑還得包含上游戲裝備。這可不是錢勝是錢,人家完全可以投其所好,直接靠游戲裝備通關啊。這可比電子商務券什麽的隱蔽多了。”

周錫兵笑了笑,追問對方:“陳潔雅臨死前一天晚上的尿檢結果還是陰性,不會平白無故隔了一天就轉化為陽性的。”

警方沒能從這一夥小混混的身上跟住處搜出毒品,他們的尿檢結果都是陰性的。至於陳潔雅早上從派出所出來以後,一直到晚上從樓上掉下來,中途是什麽時候又碰的毒品,這幾人賭咒發誓,堅決強調他們不知道。警方將這個飯店的包房徹底搜查了一遍,依然沒能發現毒品的蹤跡。他們幾人也都沒有接觸毒品的前科。

東西從來沒法子憑空從天上掉下來。警方不顧陳家父母的強烈反對,堅持搜查了陳家,結果從陳潔雅的房間中搜出了兩個含有特殊成分的奶茶包。

陳母這才嚎啕大哭,承認奶茶包是她給女兒買的。因為陳潔雅太痛苦了,她成日成夜的睡不著,只有沈浸在毒品中時候,她才能獲得片刻歡愉。女兒自己出去購買毒品,不僅不安全,而且一旦被警察逮到的話,就得送去強制戒毒。她舍不得女兒吃這樣的苦。

陳家的客廳當中擺放著戒毒醫院的資料。陳母想著過一段時間就將陳潔雅送進醫院當中去調理身體。他們又沒偷又沒搶,就是孩子有點兒癖好也是因為孩子遭遇了不幸,他們沒礙著別人的事。他們家有錢,養得起這個有癖好的女兒。

周錫兵清楚,在非強制戒毒的環境下,有不少主動前往戒毒醫院進行治療的癮君子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成功戒毒,而是將這樣的醫院當成了療養院。一旦他們身體被毒品摧殘的吃不消的時候,就過去住上一段時間,好給身體緩緩的機會;然後周而覆始。這在所謂的軟性毒品使用人群中不算罕見。

短期之內,陳潔雅的父母給女兒規劃的正是這樣的生活方式。用陳母的話來說,不然能怎麽樣。他們的女兒已經這樣痛苦了,難不成讓他們為人父母者眼睜睜地看著女兒痛苦煎熬死掉?況且當初如果不是警察無能,治安成問題,他們家的寶寶哪裏會遭遇這麽多不幸。既然警察指望不上,那他們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女兒的痛苦。至於以後,以後再說以後的事情。國外技術發達,以後他們送女兒去外國戒毒去。

然而現在,他們也無需再煩惱以後了。那個讓他們牽掛不已的人已經永遠地安靜了。

小混混們堅持一口咬定不清楚陳潔雅購買大量冰毒的目的,他們也不關心。用他們中老大的話來說,說不定這是他們有錢人玩的方式呢。有人用化妝品炫富,有人用奢侈品炫富,自然也就用人用毒品炫富,他們自個兒高興就好。

“那不都傳說,窮人才吸海洛因,有錢人都在溜冰飛葉子嘛。管我們什麽事兒,我們要是嗶嗶個沒完沒了,說不定這小富婆就煩了,不願意從我們手上拿貨了。那豈不是白白放走了一樁便宜買賣。”混混頭子拼命否認,“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警察將一張打印出來的紙丟到了這人跟前,冷笑:“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這是什麽?別說你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都討論多少克能夠讓人判死刑了!”

陳潔雅有好幾個游戲賬號,他們線上交流時用的是在一個游戲當中,用的還是陳潔雅的小號。但交易裝備的游戲平臺卻是另外一個,隱藏的相當深。要說陳潔雅沒腦子吧,這點兒彎彎繞的小心思她半分半毫都不缺。可真要說這姑娘跟她自我感覺的一樣聰明伶俐的話,現實卻給了她一記又一記的耳光。

混混頭子咬緊牙關說他們只是隨便說著玩兒的,這些話沒有什麽意義。老幺卻扛不住,先一五一十地交代幹凈了:“陳潔雅說她跟人有仇,有個人特別對不起她,把她害得很慘,所以她要報覆,讓這個人永無翻身之地。”

周錫兵瞇著眼睛看老幺,輕聲道:“這個人是王汀?”

“啊?王汀是誰?”老幺茫然地擡起了頭,結結巴巴道,“我真不清楚這人到底是誰。陳潔雅就說這人是個面憨心刁的,看著特別好,人人都說又善良又熱情又美好,其實是個綠茶婊,特別不要臉,專門會在男人面前裝。她恨死了這個女的,所以想讓她徹底翻不了身。她聽說持有毒品量一旦多了,就能判處死刑,所以挖空了心思想要找毒品。警察同志,其實我們是在做好人好事。你想啊,要是我們不答應了她,她真找到了毒販子,弄到了真貨栽贓給人家,豈不是要害死人家姑娘了。”

民警嘲諷地笑了笑,調侃道:“喲,合著你們還是行善積德了?”

“也沒有吧。”老幺看上去倒是相當的老實,結結巴巴道,“我們就是看她人傻錢多,她打游戲的時候要被人誆裝備的。反正我們不是頭一波也不會是最後一波。就是,無傷大雅唄。女孩子之間鬧矛盾了,不就是那麽回事嘛。今天你跟我好了,明天你又跟她好了。我們想著,說不定等不了多少時間,人家又是姐妹情深了,壓根沒這回事。”

民警敲著桌面,像是隨口一提:“說說吧,游戲裝備換冰毒整人,那你們當中的那個假和尚動手企圖擄走人,陳潔雅又給了多少酬勞?”

老幺嚇傻了,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當晚我就負責誆騙陳潔雅來著。他們幾個在外頭一看架勢不對,全跑了,我壓根不知道怎麽回事。”

綽號假和尚的練家子小時候在少林寺待過幾年,後來吃不了苦一心想著掙大錢就自己出來闖蕩了。他平常靠幫人在游戲裏頭當代練以及倒賣設備過日子。一開始,他堅決不承認自己對王汀動過手,直到警察將所有的視頻錄像分析都推到他面前時,他才吭哧吭哧地表示,他就是想將功贖罪。

“我心裏頭有數,陳潔雅只要到了派出所,不出意外的話,警察肯定能發現那包冰糖。她就知道我們耍了她了。我想來想去,一定得找個辦法讓陳潔雅消氣,不然她鬧起來將裝備收回頭就煩了。我們還準備這個禮拜六一起組隊打副本呢!我看到了超市裏頭那個女的,認出來她是陳潔雅非常討厭的一個人。陳潔雅曾經說過,要不是她身邊一直有個警察,她早找人弄死這女的了!”

警方按照假和尚提供的陳潔雅小號,發現她在網絡空間中排列了不少合成的變態照片,每一張赤身裸體,被擺成各種各樣詭異姿態的照片中,女人都頂著一張王汀的臉。其中一張照片上,王汀的腦袋移接到了狗身體上,旁邊的配上的文字是:看,新的小狗,主人喜不喜歡?

周錫兵強行摁住了自己的手,才沒有揮拳將電腦屏幕砸爛。他與王汀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此刻被赤裸裸地大白於陽光之下。駱遠沒有被逮到的時候,已經放棄了陳潔雅的他,正計劃著捕捉新的“小狗”,那個被選中的目標是誰?

當時警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仔細進行討論,然而包括趙處長在內,他們都懷疑目標人物是王汀。因為王汀頻繁接觸過陸嫻,因為王汀是邱陽的前女友也是邱暢曾經的眼中釘。無論是為了從心理上徹底享受全方位碾壓自己老板邱陽的快感,還是出於詭異地補償被拋棄娃娃邱暢的心態;他都有充足的理由將王汀變成下一條人犬。這樣還可以嚇唬新娃娃陸嫻,看,這個多嘴多舌多事的女人也成了小狗。

甚至,駱遠可能給了陳潔雅選定下一條小狗人選的機會。陳潔雅第一個恨的是陸嫻,可是陸嫻身為備受主人寵愛的娃娃,不可能變成小狗。在陳潔雅被擄走當晚出現,引起陳潔雅不滿並導致她跟家人發生爭執的王汀,自然就成了僅僅稍遜色於陸嫻的被仇恨對象。

陳潔雅的小號底下隱藏的內容,已經可以完全地證實她心中強烈的仇恨。這個從來不會自省的人,只會將所有的不幸全都歸咎在別人頭上。如果不是他們,她怎麽會碰到這種倒黴的事情?仇恨就像病毒,飛快地侵蝕著人的身體與靈魂。

一時間,寒氣充滿了周錫兵的全身,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不敢想象,如果警方的動作再慢了一步,等待著王汀的,將會是怎樣的厄運。

假和尚還在嘀咕:“我不敢招惹警察家屬的,我就是想將這女的直接丟進垃圾桶裏頭,到時候給她拍幾張照片,拿回去忽悠陳潔雅就行了。反正陳潔雅挺好騙的。”

當天晚上,假和尚一路跟著周錫兵回了小區,在周圍轉圈子。他本來以為沒機會了,後來卻等到了兩人下樓買東西。

假和尚吸了一下鼻子,狠下一顆心交代道:“我看著他們進了藥房,我就想,只要把警察引開了就行。剛好我看到了有個小偷摸了一女人的手機,我就故意咳嗽了一聲,提醒這女的。果然,她立刻叫了起來,警官你就追出去了。我原本想直接對著陳潔雅討厭的那個人,嗯,你家屬下手的。沒想到她反應快的很,一直站在亮處人多的地方。我都想著要是還不行的話,我自己動手搶手機,把她引到暗處去。沒想到,竟然又有個小偷沖了過來,將她的手機搶走了。嗯,她立刻就追上去了。後……後來,我看到有人過來了,害怕有事兒,就嚇跑了。我沒傷害到她,她還打了我好幾下呢!”

周錫兵沈著臉,在旁邊一語不發。問訊的民警又追著這個假和尚問了好幾遍,他都一口咬定,他真的不認識前面那兩個小偷。他當時還在想,年底小偷果然猖狂,專門逮著單身女性下手。

出了審訊室的門,辦案民警沖周錫兵笑:“嗐,這事兒吧,周哥你回去多跪上兩回電腦鍵盤就成了。嗐,幹咱們這一行的在所難免。當事人不敢對咱們下手,就會將目標放到家裏人頭上,全他媽的柿子凈揀軟的捏。你讓他們當面鑼對面鼓地找咱們試試,一個個都沒那個狗膽!”

周錫兵臉色依然鐵青,他勉強沖自己的民警朋友點了點頭,大踏步地朝外頭走。他想要盡快見到王汀,親眼證實她還好好生活著。旁邊的車流穿梭不息,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不斷移動著的人和物,提醒著他此刻尚在人間。

今天陽光燦爛,是溫暖明媚的好時節。

王汀接到周錫兵電話的時候,還在忙著核對一筆資產的明細。

陸陸續續的,那幾個因為持續曠工被開除了的公務員都到她面前來完成資產交接,然後才好去人事部門進行下一步工作。

王汀原本在的單位裏頭還沒有招錄新人,固定資產暫時還由她挑著。日常資產購置錄入的工作,則交給了部門中新來的一位外聘工做。

原先的閆主任這一回已經徹底地退居二線,掛著主任科員的名頭等著退休。新上任的盧主任特地將王汀喊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再三強調這是總局的領導下來指導工作了,又唉聲嘆氣表示:“外聘工就是不行,素質跟不上,完全比不上咱們公務員。人才都叫總局給搶走咯。”

王汀平生最怕別人表揚她的時候,平白無故地拉個人踩一腳,好襯托出她多能幹一樣。況且無論是正式工還是外聘工,認真幹活的才是好職工。她笑著強調:“小景挺能幹的,上手快的很。盧主任您本身就是強將,手下肯定不會有弱兵。”

饒是如此,盧主任還是喋喋不休地嘮叨了一大通。王汀簡直想要翻白眼的時候,周錫兵的電話跟救命稻草一樣來了。王小敏催促她:“快快快,好好聽聽帥哥的聲音來凈化一下你的耳朵。它好可憐噢,被這個盧主任荼毒了這麽長時間。”

王汀沖盧主任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借著接電話的機會趁機溜走了。因為感激周錫兵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王汀連說話都不由自主地溫柔了一些:“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不會是想我了吧。”

使壞撩撥的人是她,可當周錫兵大大方方地承認“嗯,想你了”的時候,面上發燒,一時間連聲音都結巴了起來的人還是她。王汀清了清嗓子,趕緊一本正經道:“說正事兒,打電話有事兒?”

周錫兵笑了:“就是想你了。你在哪邊?原先的單位麽,我過來找你。”

王汀看著墻上的掛鐘,忍不住驚呼起來:“這才三點多鐘。你別啊,上班上班,工作為重。”

“沒關系,我申請了調休。”周錫兵簡直迫不及待了。他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恐慌。

陳潔雅在想用毒品栽贓陸嫻失敗後,還打算設計給陸嫻下藥,讓她被“撿屍體”,然後拍下視頻,讓她嘗一嘗這種滋味。雖然那幾個小混混一再強調,他們就打算弄個假視頻忽悠一下陳潔雅便完事兒了,反正陳潔雅蠢,好騙的很。可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是那些根本沒有原則可講的家夥呢。

幾乎每一個夜晚,在各大迪廳、酒吧等等場所,都有女性遭遇相類似的命運。專門蹲守著撿屍體的人,可曾心中有愧疚?他們當中又有幾人受到了法律的懲罰呢?

陳潔雅是不是也想這樣對付王汀?養一只瘋狗,可以讓無數人患上狂犬病。陳潔雅就是那只瘋狗。周錫兵甚至懷疑,連陳潔雅被發現被拯救,也是駱遠瘋狂計劃中的一部分。看,你們不是都在找小狗嘛,小狗被你們發現了拯救了,又怎樣?你們的營救,原本就是個笑話。

王汀說服不了周錫兵,只能讓他路上開車小心。她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將自己整理好的管理心得一並拿去給新人小景。即使她以後不能天天過來看望王小花它們了,她也希望所有的固定資產都能被安置得妥妥帖帖。

小景的辦公室裏頭站著一家三口圍著她不放人,年輕的女孩子滿臉為難地跟於倩強調:“這字我真簽不了,我沒這個權限。王科長,於老師過來交東西了。”

王汀直接走到了小景跟前,掃了一眼單子,於倩名下的桌椅板凳跟辦公電腦都在,但是有一支錄音筆、一臺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個大型移動硬盤沒有交上來。他們家纏著讓小景簽字交接,小景不敢做這個主。

筆記本電腦估計是於倩想自己帶走了用,至於錄音筆跟移動硬盤,找不到了也正常。

於母沖王汀嚷嚷:“這東西我們家倩倩都沒看到過,上哪兒交去。”

王汀微微笑:“簡單啊,調監控視頻,還有盤點時的簽字記錄。對了,於倩去年被評選為優秀員工的時候,拍的照片當中就有筆記本電腦,現在照片還能找到呢。”

於母臉色鐵青,開始冷嘲熱諷這當了官就是架子大,專門欺負他們這些老百姓。這個時候,她又忘了自己是處級領導的姐姐,不能跟一般的老百姓放在一起看。當然,她那位處長弟弟目前還關押看守所裏頭等著檢察院遞交宗卷到法院,具體會怎麽審判尚不可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是處級幹部了。

冷嘲熱諷聲再大,王汀也充耳不聞,只強調東西交齊了,他們這邊才能簽字。這一家子最終悻悻地離開了。從頭到尾,於倩依然是那副乖巧沈默的局外人架勢,好像想要昧下筆記本的人是她母親,跟她沒有半點兒關系一樣。王汀看著她乖巧溫順的背影,微微垂了下眼睫毛。養出這樣的乖孩子,也是一種悲哀。

小景拍著胸口嘀咕:“媽呀,這家人實在太難纏了,我都快被他們嚇死了。”

王汀笑了笑:“東西都是錢買的,不談錢萬事好說話,一談錢誰不急得慌啊。我就跟你說兩點註意事項,第一、別怕麻煩;第二、別怕得罪人。購置完固定資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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